心花(一)
分明记得那月亮明晃晃的如大灯一般,平日里黑漆漆的天空也并不是黑,而是深邃的蓝。可鸟饲非说昨晚根本没有月亮,天色也是灰蒙蒙的。
算了罢,就算没有吧。
谁让喝多了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的是自己不是他呢。
再说,叶藏从来也不是喜欢和人争论的人。
哦,还有脚踝的骨裂……被绷带像捆粽子一样结结实实捆住的身体完全不能动,叶藏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打了石膏被吊起来的右脚......又一次像个傻子一样被困在医院。
“你是喜欢躺在医院吧?怎么这里的床更舒服吗?”哥哥大庭申藏曾忍无可忍的这么问他。小时候体弱病多,长大了三番五次的寻死,醉酒意外就更不用提,这医院的门槛已经被大庭家的管家踩烂了!
我不喜欢躺这里。
我喜欢飞,从这窗口飞出去,然后....坠落..发出“砰---”的声音.....
会不会很悦耳?
“睡醒啦?”鸟饲诚一甩着大步走进来,眼镜片的颜色因为晒进病房的强烈阳光而变成了深茶色。
“唔。”叶藏转动了眼珠子,轻应了一声,算是打了个招呼。
“很无聊吧?”鸟饲注意到叶藏床头完全没动的午餐。“这饭是?”
叶藏转动了脖子,“嗯,不想吃。”
做一个木偶...也还是可以。
“想喝酒吗?”鸟饲说着居然真的从包里掏出一瓶清酒。
叶藏喜出望外的要坐起来,瞬间的剧痛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。
“唔,那个,还是不要喝了吧。”
分明是自己的主治医生,这样纵容自己,真的不是讽刺?
鸟饲把酒放在床头的柜子上,拧松了瓶盖,
“想喝的时候自己拿啊。”
脸上半分戏谑的表情也无,鸟饲笑眯眯的说。
叶藏突然就生气了:
“不、不要。鸟饲君自己留着吧。”虽然有些涨红了脸,也只是这样程度的话而已。
“没关系,真的,叶藏君。你喜欢死也好,喜欢摔跤也好,都请自便。刚好我是大夫,所以喜欢救活你,治好你。我们各取所需,真是绝配!”鸟饲照旧是笑,欢乐的那种。
叶藏睁着眼睛数了一晚上的星星,直到天边最后一颗星星落入地平线,他才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。
鸟饲来到了梦中。
“小叶,”他这样亲密的唤他。“今天带去你一个地方。”他拉了他的手,要跑起来。
然而叶藏是极不方便的,他被绷带石膏缠裹着,像只笨拙的企鹅,跌跌撞撞的跟着鸟饲的脚步。
来到了海边的悬崖。
鸟饲君果然是懂我的。
叶藏看着绝壁下泛着白沫的大海,黑乎乎的不见底。他的心上开出一朵花来,从这里飞下去一定很好吧!纵使不能发出令人愉快的“砰”---
叶藏已经准备迎着海风做一只向下坠落的鸟了。但是突然被人抱住了。
“快来。”
果然是鸟饲。
跟自己一样单薄的身子,不过是高那么一点,凭什么就能随随便便把自己扛起来。
叶藏手脚并用徒劳的挣扎着。
“我不要跟你去。”叶藏简直要哭出来。
那悬崖、那深海、都是我喜欢的。总之能让人痛痛快快不再为人的,我都想要。我不要离开这里。
“这里有什么好?”鸟饲一本正经的问。
照旧是那副茶色的眼镜,眼睛在镜片后面欢快的光出卖了他的正经。
叶藏瞪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鸟饲,白色的天花板,腻歪的墙..海和悬崖都不见了…登时,阴云争先恐后的生了出来。
“你说你每天用做梦来判断自己有没有入睡。看来刚才是睡了一会儿了。”鸟饲拿出看实验标本的语气,“你的肋骨确实最需要的就是睡眠。对不起我好像吵醒你了。”
“我要喝酒。”叶藏赌气的说。
梦里的那一点欢愉被硬生生夺走。在这个鬼地方,连睡觉与醒着的自由也要被随意剥夺。他转动眼珠,昨天鸟饲放在床头的清酒还在老地方。
鸟饲又开始笑,发出“哈哈”的声音,好像完全忍耐不了身体里的开心,
“正好!我也想喝呢!”
他拎起瓶子咕咚咕咚就是几口。
可是你是医生,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,可是那是你给我的酒。
叶藏并没有说出一个“可是”的机会,就被鸟饲捧住了脑袋,他的唇压了过来,堵住了叶藏的唇。他像变戏法的艺人,一只手灵巧的捏住了叶藏的鼻子,不过十来秒的时间,叶藏就溃堤似的张开了嘴。那已经温暖的琼浆汩汩的流进了叶藏的嘴里。但是那唇还不肯走,像是一朵花和另一朵花的亲吻,四片同样柔软的花瓣紧贴着,花芯彼此嘬吸着。叶藏伸出手抱住了鸟饲的脑袋。
那一刻,阴云都散了,海风又吹了起来。
“原来鸟饲君要带我来的是这个地方。”叶藏身体里也有了忍耐不了的开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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